林晚的手指悬在震动不停的手机上方，屏幕上跳动的 “妈” 字像枚发烫的烙铁。她盯着办公室玻璃隔断外渐暗的天色，第无数次后悔上周答应回家吃饭。

“小晚啊，张阿姨说她侄子下周末有空。” 电话接通的瞬间，母亲的声音裹挟着炒锅里的滋滋声涌过来，“人家在设计院上班，比你大两岁，身高一米八呢。”

林晚对着电脑上未完成的策划案叹气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“妈，我下周要出差。” 这是她这个月第 17 次编造理由，连自己都快信了。

“出差？” 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，锅铲碰撞铁锅的脆响刺得林晚耳膜发疼，“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！三十三岁的人了，挑什么挑？张阿姨家侄女去年结的婚，孩子都怀上了！”

窗外的霓虹灯次第亮起，将林晚的影子拉得老长。她想起上周在超市遇到的大学同学，怀里抱着的孩子正咯咯笑着抓货架上的饼干，丈夫在一旁细心地拂去她肩上的落发。那画面像根细针，轻轻刺了她一下。

“不是挑，是没遇到合适的。” 林晚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，衬衫领口的纽扣松了一颗，显得有些潦草。她想起上周相亲的男人，吃饭时盯着手机不停回复工作消息，结账时说 “我们 AA 吧，大家都挺忙的”。

“什么叫合适？”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当初让你跟王老师家儿子处，你说人太木讷；李叔叔介绍的那个做生意的，你又嫌人家油滑。高不成低不就，你要等到什么时候？”

走廊传来同事说笑的声音，林晚赶紧捂住听筒起身，躲进安全通道。楼梯间的声控灯应声亮起，惨白的光落在她攥得发白的指节上。她数着台阶上的裂纹，忽然想起二十二岁那年，在图书馆帮她捡笔记本的男生，睫毛很长，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。后来他去了英国，临走时说 “等我回来”，她抱着他的胳膊说 “好”。

“我明天让张阿姨把照片发你微信上。” 母亲的声音软下来，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，“就见一面，好不好？你爸今天又去药店买降压药了。”

林晚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。她想起父亲每次打电话都只说 “按时吃饭”，想起春节全家聚餐时，亲戚们意味深长的眼神像细密的网，将她牢牢罩住。手机屏幕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黑，上周为了赶项目连续熬了三个通宵。

“知道了。”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，“我先忙了，挂了。”

挂掉电话，声控灯应声熄灭。黑暗中，林晚沿着冰凉的楼梯扶手慢慢坐下，膝盖抵着胸口。楼下隐约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，由远及近，又渐渐消失在夜色里。她掏出手机，点开张阿姨的微信头像，是朵盛开的牡丹。

电梯 “叮” 地一声到达一楼，林晚深吸一口气站起来，对着安全通道的小窗理了理衬衫领口。玻璃上的倒影依旧模糊，但那双眼睛里的疲惫似乎淡了些。她按下上行键，决定今晚不加班了，去超市买盒草莓，再给自己下碗面。

手机在口袋里安静下来，像枚沉睡的月亮。林晚望着电梯门上跳动的数字，忽然想起很久前看过的一句话：好的爱情是棋逢对手，而不是退而求其次。